— 昌闭哔哔哔哔 —

大抵我对节肢动物有种特别的小情怀。每晚待在房里冥思苦想写些枯燥的玩意,一听见蝉鸣就心下一坠,听见它叫的繁起来,在一尘不染的纯夜色里,觉得就跟星星差不了多少,这位先生是夜里树上唯一的点缀,首屈一指地闪闪发光。偶尔窗外扑拉两声,我几乎是坐不住了,便要去瞧,我晓得那定是什么长翅膀的小虫,唯有透明柔软的长翅扑扇到纱窗上是那种声响,又脆又动人,让人心动。多的时候是胖胖的圆虫,家乡的名字通俗且惹人发笑,叫做“臭大姐”,因了这可爱的小虫防身的本领让人实在招架不来,人大概气不过,就在这名字上跟它怄气。长着翅膀飞到屋里,围着墙一圈飞,畅意且恣,实在自来熟。蝇拍此时得留给它,拍两下,并没伤重,空气里竟腾升起一种别样的气味,实话讲,谈不上多么臭气熏天,然而味浓气溢,满屋飘,通鼻通脑,叫亲昵的一声“大姐”,是因为它圆圆胖胖的,棕色的衣裳,颇低调幕后的样子,从小到大我都敬重它,不敢驱逐,任它飞在天花板边,大概就是信了这大姐大名字的缘故。事到如今节肢动物的生物知识已经学完。然而谈及,又不敢明目张胆叫这官方的名讳来称呼它们,总想叫昆虫。然而学过分类,又苦纠那些翅足数量,不识得明确。我见到它们似乎总是在夜幕沉沉,星星少月色银水下淌的日子里,高挺的白细路灯,盈着亮胜月辉的黄光,我看,那浮着的一层闪光的雪白,原是蛾子。飞蛾扑火不及,没人点蜡烛了,它们遵着天性,找到这里来了。给阴沉的夜晚添一把火,点亮一盏灯,似乎羽翅上生着一簇绒毛,软触人心的白绒绒的,我记的过于挂怀耿耿了,只想轻轻一碰,等我到了也炽热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,也许就能抚到了。
乡镇的小虫总是多的。但我怕匍匐前进的软身长虫,毛毛虫,蜈蚣,现在写这些字眼都骨肉一抖。小时候奶奶唬我,全要靠这些幕后力量支持故事,什么不听话蜈蚣就爬进耳朵里吃掉脑子,骇人听闻,我晚上每晚前都摸摸脑袋,生怕里面多出一两条腿多的败鞋蜈蚣,热泪含框地把被子掀到脑袋上,暗自发愁。然而田垄间夏日窜于矮株和土洞的蟋蟀却是喜欢到了顶。于是这刻崇拜一番法布尔先生,他对这燕尾服的建筑家观察文记,我读的兴味盎然,到了乡下,奶奶远走耕作,年幼的孩子就蹲在一片康健身姿的玉米前,摆弄一细绿草,打路边揪来的,眼睛直往地里钻,一股脑地瞧进这方小小世界,我是格列佛,一下子被这长相可爱的小虫迷的七魂六魄都失去了,黑得纯粹的衣皮,长长的触角,小嘴一抿一抿的,矫健的后腿推抵一小团土,就神神气气到对岸去了,我一低头,瞧着自己藕节的小腿,觉得真真无用,这一步迈过去追随,只顾上去它的风吹草动,小腿上柔软的草刮,天的湛蓝云的璀璨,日子的缓慢恣意,全都抛在脑后,田地里就是什么都有,连一个孩子的童年都盛得下。
而我终究救不了它们,自以为是地跟它们促膝长谈,还是背信弃义,回到空调屋里,竟然这样窝藏着度过夏天。
城市里什么都有,连它们的尸首,也能一朝而消。
昌闭于天津 沉沉暮黑不见星月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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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7-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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